小议四甲方言中“个”的用法

海门人

内容提要：四甲方言是海门的重要方言之一，它的发展受到很多地方方言的影响。仅以四甲方言中的“个”来研究它与普通话以及附近方言之间的联系，该文主要从“个”的词性角度出发来比较与他们之间的关系。

四甲方言是海门县境北部地区的主要方言。它通行于老运盐河之北及河之南老通吕公路两侧地区，包括货隆、王浩、正余、东灶等乡(镇)和国强、四甲、树勋、余东、包场、刘浩等乡(镇)大部分地区，以及万年乡北部地区。历史上，这些地区多系古海门县(958-1672)属地。早在公元7世纪初，这一带人的先民即已来到这里从事盐业生产。五代时，其地属浙西晋陵郡。古代晋陵属地，即今江南常州及其附近地区。

四甲方言当来源于古常州一带吴语。明代初年，又有一批江南移民迁来海门，使方言有了新的发展。清康熙十一年(1672)，海门裁县，其地并入通州(今通州市)，自此四甲方言又受到通州方言(南通方言)愈来愈多的影响。四甲方言属吴语太湖毗陵小片，占地总面积82.79平方公里，占全市总面积的7.16%.从区域的成陆时间和居民来源看，通东方言区是老土，是古长江的冲积平原和冲积物之间的泓道封淤所组成，成陆千年以上，居民年代久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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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甲方言与普通话之间有很大的区别，下面仅以常用字“个”作为研究的对象来讨论四甲方言与普通话之间的关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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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 V$ @  _4 x2 f首先，与普通话中用法一样的是，“个”可以作为量词来使用。如：

! Z" u" b/ x& ?+ l1 ]  E2 R5 @3 W（1）       几个
) w2 o; U; g8 O* I) l& x, W# F
. _5 W$ s$ j1 q* w: f（2）       在“数+单位量词”的词组中，如果量词是双音节的公制单位，可以在数词和量词中间插入个体量词“个”，这时候，实际上是把其中的公制单位看作一个名词：

①     我有一只三个安培个电表。
% s( v. s; A# M: U) X: v0 s7 a+ ~
9 h; B% F7 x: o* n②     葛只房间只有十个平方。

) h2 ?/ P0 @5 n- q/ h) Y: q8 x+ b在上海方言中，也有“个”作为量词的使用现象，以前，早在开埠时比较广泛地使用 。Joseph Edkins 1868年的文章中提出的“人”、“鱼”、“钱”、“表”、“盘”、“领头”以及所有亲属名称。而进入21世纪，远郊仍如此，但城区不用于 “鱼”、“钱”、“表”、“盘”、“领头”，而只用“只”。“只”再上海胜出成为泛义个体量词。

5 e1 T. x6 c/ |* n在四甲方言中，用处较多的“个”是作为助词来使用的。“个”的助词用法可以跟普通话的“的”比较，跟普通话用法大致相同的是：

1、  用于构成“个”字短语修饰名词，从“个”前头词语的性质来看，可分为下列几类：
+ s- `* m- B1 ]' i$ W0 i" B2 c
（1）、名∕代+个+名
. l! R4 U9 k. j6 E+ d! l* C
$ K3 K$ O5 y3 k( E9 [5 O" o2 X& _) h例：我个铅笔     （我的铅笔）
5 j* h) ^0 S! ^6 z
今朝个气温   （今朝的气温）
& x; o) J+ T) `& \& p# V
屋里个沙发   （屋里的沙发）

% l, ?2 t* u8 `7 i% d$ A自家个事体   （自家的事体）

在这种语式中，有一种特殊的情况：即连接同位语。如“眼伤风个毛病”、“胃痛个毛病”,这仍然延续了1862年John Macgowan 的方言的用法。在短语的前后两部分是表示一个事物，在上述的例子中，“眼伤风”即“毛病”，“胃痛”也是如此。在这里，“个”只是为了把话说得更明白具体。
0 X0 h1 j! e: e% l9 b; }' ^% \
而代词用于亲属称呼之前，特别是在单数形式出现的定语后，可以用“乖”代替“个”。

6 m! E( `4 ^5 C& R2 E例：我乖爸爸     （我的爸爸）

, i& x' Y7 E' z他乖姐姐      （他的姐姐）

你乖伯伯      （你的伯伯）
8 ~: v' x6 C" b4 s
在代词为复数时，仍可用“个”。
; r. I8 ]1 p/ p9 i7 u. F; W$ P
: ]1 v( m0 ?- V5 W: p( a" P+ h例：他哩个爷      （他们的爸爸）
) q0 E0 _0 T: Q" Y; h
; i& P( p2 |1 S9 h" q0 W0 L我哩个关系    （我们的关系）
" e/ |; G$ b# t2 C2 C6 z" Z1 I) [
在四甲方言中，单字“爷”表示“爸爸”，而“爷爷”则就是普通话中的“爷爷”，这是有很大的区别的。复数形式的“我们”则是“我哩”，同样的道理，“他们”即为“他哩”。这就是四甲方言的独到之处。
& {, b3 D! p$ k2 Q
（2）、动+个+名
# U& E/ Z2 M* g+ P# D' s& f
例：停个汽车      （停的汽车）
$ m; b( [) R) [0 v: K
砌个厨房间    （砌的厨房间）

" }: k6 D' T/ [, F$ P1 w等个人        （等的人）

$ j$ Y2 M. |; [' ~上学个问题    （上学的问题）
* D* |  Z  }+ l
; Z% ~4 r7 ]' j在 上述例子中，有一个问题需要指出，就是可能出现句子歧义的现象，在“停个汽车”一词中，可以理解为“停一下汽车”，与普通话中的含义是一致的；也可以理解 为“停（在某处）的汽车”，这与“开着的汽车”是相对的意思。“等个人”也是一样，可以理解为“等一个人”，这个短语就成为一个动作了，而施事者是隐藏的 “我”；也可以认为是“等的人”，这时它是一个偏正短语，中心语是“人”，施事的对象是别人，即为这里所指的“人”。

1 O0 I2 g( S4 d) ?) e（3）、形+个+名
) w2 J  E) j' l) H5 }
6 q0 Y3 t0 Z$ G, N  M1 J5 U6 H2 w4 g& t例：潇洒个人       （潇洒的人）
% O/ M$ H7 Q$ ^5 O
一塌糊涂个事体 （一塌糊涂繁荣事情）
) A. K5 [# Z* x% z
便当个办法     （方便的办法）
- y7 L3 \! B! @$ y: s5 ^: t
9 `$ ^7 B# B3 J5 M! `! k% n/ S绿个杯子       （绿色的杯子）
) I  L$ M3 l+ r6 m5 h; [; n
在以上的例子中，“个“纯粹是与普通话中的“的”的用法和意义是一样的。只是个别词语的叫法具有地方特色，与普通话的叫法有所区别，但并不妨碍我们进行阅读。
% T: v, f8 E% g
8 P9 w. N) |4 O（4）、小句+个+名

( p7 M+ \7 Q, L/ c  e/ J3 D例：你做个灯笼            （你做的灯笼）

高速公路堵车个消息    （高速公路堵车的消息）

1 w) O; A3 @: v5 @2 n+ v+ k2 ]他辍学个决定          （他辍学的决定）
" {& ?& K2 n. W+ a
以上所谓的小句其实就是由主谓短语构成的简单的句子成分，如果单独拎出来成为一个句子，又显得很不完整，在这三个例子中，“个”的用法也是和“的”一样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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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 \8 t% k/ V! P+ C  O& S# J（5）、介词短语+个+名

! V* [3 M2 E2 k3 S, F5 S! ~, @) C例：朝东个房间          （朝东的房间）
- \4 W9 U" |1 h  f5 M; l
关于工作个问题      （关于工作的问题）

这里“个”的用法与（3）、（4）的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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+ r: V2 Q( _6 q! d
2、  用于构成“个”字短语代替名词，在句子中可以担任主语、宾语或谓语，作谓语时多用于“是……个”的格式。
7 S  x' g. l  W, \0 n
（1）、名∕代+个

) n1 Z7 B$ E! D" r' d* l+ Y, T1 A# g例：①锅还是铁个（锅）比铝合金个（锅）好。
4 U% h* r. A9 z4 @0 h
②他个分数高，我个（分数）低。

) ~. w0 M1 h, Z" J/ ^③我个铅笔忘记带着，你个（铅笔）借我一下。
* T% F  Y* K+ [$ u, _
% U9 e; q  w" a在以上例子中，笔者把能够作为名词成分的“个”的补充成分都在（）中补充了出来，这样读者就能很明显地看到“个”的替代用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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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2）、形+个
9 l* C  T: r0 }" d
0 ^; K3 [7 e3 d" E0 P! ?7 Z例：①红个甜，青个酸。        （红的甜，青的酸）

②拿只蓝个我。            （拿只蓝色的给我）

2 Q$ u, m6 [, U3 v0 H% O# U③葛桩事体是做得不好个。  （这件事情是做得不好的）

( x% _  E6 `3 x7 Y" f8 s3 Y% G其实在①、②中仍然沿用了（1）中的用法，而③中“个”更多含有一种语气，在整个句子中作为语气词讲也有一定可行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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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3）、动+个

( G/ {& |, o' L$ }例：①早晨吃个是小笼包子。    （早晨吃的是小笼包子）

. r7 ^* D: p3 _, ~5 S6 `$ K②穿个是休闲装             （穿的是休闲装）
% ^9 Q7 }3 U3 r/ f6 u. u  ~
③讲个是沙地话             （讲的是沙地话）

8 r, Z6 U& ?6 m+ G! t4 ~  W“沙地话”是海门方言中又一种方言，可以作为海门官话使用。海门方言区是近200多年内由沙洲之间的泓道封淤而联并成陆的，称作“沙”，居民系近代从外地迁来。海门话与启东话基本相同，与崇明话略有差异。

& Q7 k; O$ l6 I. V（4）、小句+个

例：你唱个是底样个歌？     （你唱的是什么歌）

在这个例子中，有一个比较奇怪的现象，“什么样的”在四甲方言中说成“底样个”，这与海门沙地话的用法也有所区别，沙地话中用的是“哪样子个”来表达普通话中的“什么”或“什么样子的”的意思。

（5）、动宾词组+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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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 E( t# M. c$ p. u1 b  D例：开汽车个         （开汽车的人）
# |# o+ S4 g. j; T
卖票个           （卖票的人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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+ H5 X2 u5 S% {8 F% M说话个           （说话的人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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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n/ A3 @, I/ u; g0 N% s- [) l唱歌个           （唱歌的人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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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病个           （看病的人）
* J) o$ T" x1 p$ e. `1 j$ @4 b+ v
用这种格式构成的名词性短语常常是表示某种职业的，或表示正在做某一件事的人。“个”字结构代职业人品，在早期上海话里派生性很强，20世纪50年里，各种打杂活者和三教九流之多，用此称呼极易，故很流行，今有感觉轻视体力劳动者的味儿，故少用或不用。而在四甲方言中，这种明显的带有贬视的感情色彩并不是很强烈，大部分四甲方言区的人们仍然在用这样的“个”字结构表示区分人的工作的一种方法。
5 S$ z+ c  t2 t& i
定语后补：有名词前的较长修饰成分，往往视后置于中心语的，补充说明前句。
* A  t. Z3 E: F% p( \
如：“要买一张竹椅子孙女坐个” 定语后补和状语后补的原理一样，四甲方言句子倾向于简短，一般没有长的状语和定语，这也表现了四甲方言修饰语后置的，与北方语言结构类型上不同的特点，今受北方话的影响，定语后补式或前置定语两式都用，如“要买一张孙女坐个竹椅子”。

6 x1 A2 p4 e" `8 L3 l

3 {( f$ u: o9 m" w* y! @3、  用作语气词，用于句末表示肯定语气或已然语气。

/ F4 X% s* H  z" `8 G, B; _（1）、他不来请，我是不去个。

（2）、只要你欢喜，其他事情你不要管个。

（3）、你底辰光归来个？
5 X) Y/ l' A6 {) ~- a
# W( |9 a$ \. N; p; y7 g- }在这里，除去语气助词“个”，句子能独立，语气助词附加一个较抽象的语气，没有这个语气助词，就没有某种语气，以上三例中，“个”带有表示“确定、肯定”或“申明、表白”的意义。

这种语气助词还能表示责备的意思，这种既定的语气在某些时候可以用“着”来代替。例如在南通市区的方言中，相当于“了啦”，含责备，如“你又忘记了啦”，或一般的感叹，如“你又变帅了啦”。又如 “da：”，似“的啊”，含责备义。如“你又不记得的啊”。
# h3 U  e" G% [- A" X2 f2 a  U8 m; M& l
( d' }4 ~, Y4 S9 a而用在祈使句中，加重感情。如“sa”，音“撒”。如“走撒”，即“走啊”，但要求的感情更强烈。同样的用法，基本上都是与普通话的“啊”。



5 ~- x' D& O1 S7 o4 E4、  在普通话中“的”、“地”、“得”在口头上是同音的，书面上写作不同的形式。“地”是普通话副词后缀，与之对应的四甲方言副词后缀主要是“个”，在下列几种情况下，四甲方言的“个”也用作副词后缀，主要是用于“形+个+动”中。

（1）、当表示方式的副词修饰动词时可以插入“个”。
$ g7 P" ^  K7 i5 t
4 R, ]# k; n( H7 |例：①一五一十个告诉我

  s0 Z7 Y0 Y+ f+ n②一句一句个问

（2）、用于“不+动+个”+动的结构中：

例：①天不停个落雨。

$ c# a0 C" o& i3 r②音乐不断个传过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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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 s# w) d6 V4 Z, m, f（3）、在句中用象声词修饰动词时，象声词可以带“个”。

2 J" n/ Z1 K  `例：①bang bang bang 个敲门

②p‘iA个一声 （放鞭炮）

* n, d% j5 O# A! n7 v' @2 F（4）作为副词后缀，“个”和“叫”相排斥，用前者的不用后者，用后者的不用前者：

例：慢慢叫跑           （慢慢地跑）

好好叫学           （好好地学）
# ~4 Z5 s' R2 v
) }+ P' u# }- W* t( C) S" T- y认真个写           （认真地写）

仔细个听           （仔细地听）

8 m6 w2 q' O, g5 r9 P! k9 |5 O作为四甲方言中“叫”与“个”，本意与普通话有着非常大的区别，这里笔者不再详讲了，针对特定语境中这两个词都表示“地”的意思，形容一种动作的状态或是态度。这里，引出一种情况，可以叠加在副词后缀“叫”后。

例：好好叫写/好好叫个写

慢慢叫跑/慢慢叫个跑
5、  于疑问代词“底”和名词中间，也可省去。

①     你想买底个东西？∕你想买底东西？
' T) e. R8 A% z6 X
②     你来考虑底个事体？∕你来考虑底事体？

这里的“底”就是前面所讲的“什么”或是“什么样子的”。②中的“来”是普通话中“在”的意思，这是十分具有方言色彩的一个词。



. j7 n1 G- R, C3 h3 W1 \7 E6、  嵌入叠用的单音动词中间，表示动量的稍许和时量的短暂。即“动+个+动”

5 @( J8 [! q. d. j3 i7 [①     拿糖凉个凉再喝。
3 y, T1 f, Z6 `' z, o% [, X5 p
普通话中，“动+一+动”也可以表示动量小、时间短，意思无区别。例：看一看  坐一坐  ，而上句即为：“把汤凉一凉再喝。” 这在上海话中也同样适用，表示短时重复。如“地上扫个扫”，而如今，几乎“动＋个＋动”这样的形式已经完全退化，只用“动＋动”，如“拿汤凉凉再喝”。在四甲方言喝上海方言中，这种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发生的“个”的脱落是一致的。就其本身而言，与普通话的“一”用在句中的含义是一样的。实际上”动＋一＋动“这样的用法在四甲方言中也较为常见，且表达相同的意思，还有一种说法：即“动＋一＋吓”，如： “凉一下”，凡是动词的受事对象或处所对象是定指的，动词重叠表示短时反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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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t+ q) \' k# [6 O8 d) e像 “个”这样有特色的字词，除此以外还有“着”、“来”等也具有极大的研究价值。我们应该把目光放宽放远，从“个”所在的助词系统的各个方面加以分析、整理 和提炼，这样研究的价值会更明显。除了助词，我们还可以简单地从实词方面入手，调查出比较常见的用语习惯：如四甲人在下雨的时候喜欢用“落”，叫做“落 雨”，像这种用法，常州话、上海话中也是通用的。

- T0 Q/ ~2 z3 C: a: Z综 上所述，四甲方言在自身发展的同时，也日益受到邻近方言及北方话的影响。在整个四甲方言的体系中，其实有很多比较具有地方特色的语言现象，本文仅以“个” 这个字进行地方语言方面的研究，若要追述其来源，又会有许多有价值的问题会产生，此文只是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，目的在于让更多的读者注意到这种具有地方特 色的语言现象，并投身于这方面的研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