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擀面

海门人

　　我喜欢面条是从不懂事的时候开始的，母亲说，生我的时候，家里穷，买不起米粉，也没有奶水，只有用面条做成面糊糊汤，一勺一勺地喂我。幼年的我对面条情有独钟，除了吃面条糊糊之外，其余的食物大多不屑一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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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 d+ x" g5 T4 P8 l) D9 }　　小时农村，生活贫苦，面粉奇缺，能吃上一碗面条对农村孩子来说算是奢侈了。母亲知我喜食面条，总东托西托请人帮忙，到粮站兑几斤面粉珍藏着。记得家里有根很长的擀面仗，还有一块很旧的面板。据母亲说，两件简单的家当，是当年会木匠的大舅给做的，已用了几十年。农村吃面条多半是清汤面，母亲是做面条的好手。和好面，放在盆里醒一会，等面软和了把它揉成圆球状，用手按扁，再用擀面仗擀压，然后象卷煎饼一样把面卷到面仗上，一遍一遍均匀碾压。其时，我喜欢站在母亲面前看她擀面条，我感觉母亲做面条，就象艺术大师一样，等把面擀到很薄很薄的程度，再一层层折叠在一起，用刀一下一下切开，那一把一把的面条，平放盖顶，有条有理，象一绺一绺的毛线。母亲忙前忙后，我眼巴巴地盼着，等面煮好后，第一碗总是我的。微软的面条，置于青花白瓷碗里，浇上两勺没过面条的高汤，再放入两根汆烫好的青菜，洒一把青葱碎粒，偶尔也加一筷猪油。雅致清淡的韵味，曼舞飘散的香气，勾得我馋虫蠢蠢欲动。我喜滋滋地把盛满面条的碗放到桌边，并不急于狼吞虎咽，而是用鼻子嗅，待升腾的热气“火候”已过才端起碗，嘴顺着碗沿先吸几口面汤。然后，带着贪婪和快乐，迫不及待地把面条向嘴里送。满口生津，满屋生辉，空气里布满温馨的热气。母亲看着我吃得稀里哗啦，总笑咪咪说：“慢点，慢点，不要撑破肚皮”。常常是肚皮还没被撑破，铁锅已锅底朝天。那残留在锅底的点点面汁也被勺子小心翼翼地舀起，在我少年的记忆中，面条无疑是天底下最好的美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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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先天不足加上后天营养欠缺，十一、二岁时的我仍痩得像个猴精。三天二天患感冒是常事。记得有个深秋风雨夜，我烧得在床上“吭哧吭哧”乱扑腾，风雨天夜漆黑，上医院又无钱。母亲急得团团转。听到我高一声低一声说糊话，母亲牙一咬便奔出门外，消失在夜幕中。大约两个时辰的光景，正当我望眼欲穿的时候，母亲踉踉跄跄地撞开了家门，她紧紧地抱着外衣包着的一包东西，浑身湿透，头发滴水，母亲打开“包”，是一碗面粉和一把辣椒。“还好，没有淋湿，这点东西跑了五六家才借来，等会儿我做辣椒面条给你发汗”。这辣椒面条可是母亲用来治感冒的专利(外祖父是个医生，母亲学会不少民间治病小秘方)，它半汤半面，配方讲究，味道独特，驱寒助暖，疗效明显。一大碗热腾腾的辣椒面条趁热快吃，顿时满脸通红，汗流浃背。一点点红色辣掓碎末漂在面汤上，感觉到母亲一片慈爱就漂浮在小小的碗中。母亲守在我的床边，一会掖被子，一会摸额头。我闷在被子里，半夜后高烧渐退。事情过去了几十年，我仍然记得那碗辣椒面，母亲看我被“辣”得满头大汗时的高兴情景依旧历历在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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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贫寒苦楚的日子里，几乎都是面条用它的怀抱拥抱接纳我。让我绝处逢生，呈现出生命的奇迹。因为一段段难忘的经历，令我视面条为优于山珍海味的美食佳肴。它那柔滑细腻、扑鼻麦香的独特风味，以及从中引伸出来的亲情往事，成为了我过去岁月里的美好回忆。普通的面粉，经母亲搅拌，搓揉，再用面仗擀压，擀出的面条，不经意间，已穿越时空，随我成长的路，一路飘香到今天，并将在我心里永远飘香下去。母亲的面条成为我永远的思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