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时我以收藏钱币自乐,老婆对旁人谈起我就会说:“其嘛,一日到夜忖着铜钿银子。”不知道她为什么把我收藏的钱币说成了“铜钿银子”,后来一琢磨,发现此话很海门。海门不少老话是把钱叫作“铜钿银子”的。“儿子象娘,铜钿银子打墙”,儿子生得象母亲,以后钱一定多的用不完,只有打墙了。不清楚那是谁考证出来的,我想可能是大家见上孩子时说的好话罢了。“铜钿银子多,牌坊抬过河”,只要钱出得多,不可能的事情也可以办得到。“铜钿银子八只脚,一生一世追弗着”、“铜钿银子弗是瓦爿石子”,充分表露了老百姓的钱来之不易。“郎中医病弗医命,铜钿银子难买命”、“铜钿银子来来往往,性命抲了阎罗大王”,说出了钱虽很有用,但决不是万能的道理。“眼睛一闭,铜钿银子作废”、“铜钿银子短,人情面子长”,教育人们生活中不要把钱看得太重。“铜钿银子白的,眼乌珠黑的”、“铜钿银子多,活拆夫妻也会做”,“做官勿贪财,铜钿银子阿里来”,它讥讽了利欲熏心,只要有钱,任何坏事都会做的人。那些家乡老话念起来琅琅上口,使人过耳不忘,虽谈不上黄钟大吕震聋发馈,但也富有哲理发人深省。
( P0 P9 |1 r7 z8 [ 海门人讲的铜钿是指外圆内方的铜钱,只值一文的小平铜钱是古代最小的货币单位。它们自秦朝“半两”钱到最后的民国时期“民国通宝”钱,在货币流通领域足足风光了二千多年。我国历代的铜钱都要做成外圆内方的样子,那是古代人天圆地方的宇宙观决定的。再说铜钱当中的孔设计成方形也是修锉钱边的需要,刚浇铸好的铜钱往往带有刺手的毛边,不方便流通,必须把钱边修锉光滑才能投入市场流通。钱中有个方孔,可以将好多铜钱穿在一根方棍上,这样,铜钱就不会转动,修锉起来既快又好。钱的方孔也给人们携带计数带来了方便,我国第一部长篇叙事诗《孔雀东南飞》中描写刘兰芝被逼再嫁时,就有聘金“赍钱三百万,皆用青丝穿”的句子。一千个钱用绳线穿起来称为一吊钱或一贯钱。这里顺便说一下我们海门人常把差旅费说成盘缠钿的原因:古代人出远门必须带上好多的铜钱,铜钱多了就用绳线穿好,然后盘缠腰间,既方便又安全,因此家乡先人就将这又“盘”又“缠”的外出费用索性叫成“盘缠”了,原本的动词改为名词之用。
) T) b1 v: O/ N* A4 _/ w/ Q5 } 说了铜钿,再说说银子。银子到今天还是大家喜欢的贵金属,人民银行在改革开放以来每年还发行一定数量的银质货币。古代,银子在很长一段时间里,是人们广泛用于大宗交易结算、官项课税收支等上的大钱。春秋中期,我国已经有铲形银布币的出现,元末明初以来,银子的货币地位更加突出。特别到了清代,国家财政收入也好,国际赔款也好,收支都是通过银子来清算的。古代作为货币的银子往往铸成银锭,但是银锭在我国从来没有统一的成色和统一的外型,各个时期各个地方都有着不同的特点。从存世的银锭形状看,主要有船形、条形、正方形、饼形、束腰形、砝码形、牌坊形、花形等。所谓银子的单位“两”在各地的重量标准也不尽相同。如清代,有中央的“库平”、“关平”标准,有江南的“漕平”标准,有天津的“行平”标准,有湖南的“湘平”标准,有杭州的“市库平”标准,有广州的“司马平”标准,有云南的“滇平”标准等等,不下千种之多,不同标准的两与两的重量是不一样的。银子的价值必须是重量乘以成色来决定,各地银子在结算过程中间就会出现“申水”或者“贴水”的情况。银子是大钱,铜钱是小钱,它们可以相互置换。一般情况下,一两银子可换一千文铜钱,但是银子和铜钱的比价不是一成不变的。道光初年,一两银子换铜钱一千文,到了道光二十年(1840)的时候,一场鸦片战争,打得银子升了值铜钱贬了值,一两银子可换铜钱一千六七百文。咸丰年间,战事不断,国库空虚,危机四伏,银价猛涨,一两银子竟能换到铜钱两千二三百文之多。明末清初,西班牙本洋、墨西哥鹰洋、日本龙洋、法国坐洋、英国站洋马剑洋、美国鹰洋摩根洋等等外国银元大量流入,动摇了中华列祖列宗确立的称量货币银锭的地位,咸丰十年(1861)至光绪二十年(1894)期间,清政府出于无奈,在洋务派曾国藩、李鸿章、张之洞、左宗棠、盛宣怀等人主张下,提出“师夷之长技以制夷”,搞洋务买机器,决定放弃银子的银两制度,在各省开铸银元以抵制外国银元,直到民国时期的1933年3月10日,我国币制实行废两改元,中国货币市场计价单位“两”的各色银锭才彻底被计价单位“元”且整齐划一的圆形银元替代,全国完全流行起称为银元的银子来。
/ K% ~8 m1 ]9 ?7 Z4 j. ^ 古代普通百姓用的钱只能是铜钱,对于银锭一辈子可能连见都没有见过,更不用说使用和储存了,最多无非搞点耳环、戒指、手镯、挂件等银饰过过银子的瘾,使用和储存银锭的只有为数不多的大户人家。银子非常贵重,在汉代称银子为白金,唐贞观年间一两银子可以买20石大米。清代银子不凡的身价可以明目张胆地用来卖官,以此改变一个人的社会地位。台湾收藏有三千多两古代银锭的藏家学者张惠信先生在《中国货币传奇》中写道:“古时候的男子,要是拥有一千两以上的银子,就有资格被称为员外了。”古代的银锭现在已经很少见到,如能够在我县保留下来的当属凤毛麟角了。1998年5月30日,丹城西门原纪元顺炒货店地基挖土新建房子时,民工们在距地表20厘米下挖得陶罐一只,内有清代的船形银锭七个,船形银锭长4.2—7.5、宽3.1—4.3、高1.9—3.8厘米不等,被县文物管理部门收藏。估计这些船形银锭重量应该在1两和5两之间。那些船形银锭在我县的出土,对研究本县经济的商业史、钱币史等都有十分重要的意义。而作为银元的银子,我县在大跃进年代和文革期间损毁难以计数。隐约记得文革后期,丹城农民在北门山麓的西寺拆第二座大殿的东山墙时,拆出了大量的银元,银子真的作了打墙之用。笔者为证实此事,找到当年的当事人之一潘祖民了解,他说,银元放在砖墙空斗内的,都是五十枚一节的,用红纸或白纸包裹着,那个年代谁也没有动一枚的念头,想到的只是上缴国家。他们就把发现的银元装了浅浅的三个箩筐,由6个壮劳力抬到给了县前街的人民银行。他说,当时到底有多少枚银元也不清楚了,应该有600来斤吧。笔者想,如果是600斤,每斤500克,按每枚26.7克计算,应该有11235来枚之多,。改革开放初期,一些乡镇、村办企业雨后春笋般发展起来,特别是那些投入成本少,技术含量不高的电镀厂纷纷投产,如南庄的杨家电镀厂,岳浦的船厂的电镀车间等,由于镀银的银子买卖受到国家指标的严格控制,这些电镀企业就在本县境内用几元一枚的价格大量收购银元,数不尽的历史货币银元被当成普通工业用银毁于一旦。尽管老银元蒙受了一次一次的磨难,由于它们的存世量大,我们今天依然不难见到。. N0 G& c3 ]) g: X- L* ?" v8 C
铜钿和银子都是钱,但铜钿是普通百姓用的钱,海门人又说成破铜钿,有“拾个破铜钿,买根小白鳊”的民谣为证。银子是宝贝疙瘩,它是富人用的钱。铜钿和银子的身价有着质的区别,家乡老话里喜欢把铜钿和银子合并起来叫成“铜钿银子”。 文章写到这里本想打住,忽然在网上看到网友发的又一句带“铜钿银子”的家乡老话:“儒雅洋,铜钿银子打照墙”,这句话说的是儒雅洋这个地方很有钱,那一定是指解放前何家大户显赫时的情景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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