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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爸妈吐槽] 海归不香了,月薪几千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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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2023-8-1 07:4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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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[LV.1]九品 酒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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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发表于 2023-7-22 14:42:18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    入职第三天,邱柔崩溃了。

    在法国读了两年硕士,有多段外企工作经验的她,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找到了一份新工作。此时,压垮她的那棵稻草是一页PPT——一天之内返工数遍,最终修改到晚上九点。

    挫败感席卷而来。她在豆瓣小组“海归废物回收互助协会”写下“我是真的废……”的倾诉帖,讲了自己海归之后,求职不顺、同龄压力等烦恼。帖子下面最高赞的评论是,“无业的默默地看着你”。

    这个名为“海归废物回收互助协会”的小组,人数已达52118人,遇挫的留学生在此抱团取暖。

    留学生遇挫并非新鲜的话题。不久前,南京大学朱虹教授发布视频称,留学热正在退潮,学校的秘书花百万留学,归来月薪五千。随着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,大众对留学生的滤镜也渐渐褪去。留学不总被认为是一种有力的投资,更多的时候是花钱买体验。在这样的前提下,大家留学的理由也更加多元。

    但整体而言,留学生群体面临的处境仍区别于国内高校毕业生。除了直视理想和现实的差异,他们还要面对投资和回报比的质疑,以及应对文化上的二次转换,重新适应所处环境。

    适应是需要过程的。

    据智联招聘发布《2022中国海归就业调查报告》显示,2022年,全国留学生数量同比增长8.6%,留学人数显著增加。今年五月,新东方发布的《2023中国留学生白皮书(大学版)》显示,毕业后直接就业或创业成为已留学人群的主要选择,合计占比65%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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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整体出国留学人数的增加,意味着竞争压力的再度膨胀。而毕业后大多数已留学人群的选择,也指出了人们对就业的隐忧。

    叠加的压力往往会导致叠加的落差。留学生的光环之下,像邱柔一样的许多人,都曾经历或正在面临这样的落差。在命运洪流之下,他们试探着寻找自己的解法。

    美丽新世界

    Gloria不太想继续读研了。

    她有一份英国研究生offer,家里也希望她继续去读书,但她自己现在有些犹豫。犹豫的理由很直白,太花钱了,而且读完也不一定能找到好工作。

    上国际高中前,Gloria其实并没有太仔细地考虑过留学的投入和回报比,她当时的想法很简单,就觉得出去喝点洋墨水也不错。

    接下来,她就顺其自然地走上了一条传统概念中的精英之路:国际高中、留学、读G5名校、学金融专业……名牌大学、热门专业。这条路径像打怪升级,闯过这些关卡,就能拥有高薪、高幸福感的人生。

    没考虑过投入和回报比还有一层原因——认为自己是一定会成功的。高中申请时,Gloria精挑细选出来这个商科专业,“生化环材是天坑,被我pass了;医学学得太久,被我pass了;法律背的太多,被我pass了;人文社科……当时我有点精英主义,觉得我的分报这些比较亏,所以也pass了。”

    她幻想过自己未来的样子,在英国读书,成为金融精英,年薪百万,走向人生巅峰。

    上大学的时候,她开始觉得有些不一样了。英国的读书经历没有想像中那么充实,平时的教学质量比较一般,但考试又会考得很难,经常靠自学。在求职方面,此时社会也不再推崇高学历等于高薪资,从大一投实习开始,她就隐隐感受到紧张的态势。

    幻梦悄悄露出一角真相。

    但赵鸣是逐梦者。他喜欢电影,最喜欢蔡明亮的《你那边几点》。本科在美国学电子相关的专业,但对电影念念不忘,又在本校修了电影方向的副学位,然后申请了香港某大学的电影学硕士。在读硕士的时候,经常会有拍片子的任务,为了方便,就和好朋友一起租了个房子。

    电影是艺术,艺术很主观,主观就容易吵架。那时他们经常吵得面红耳赤,但吵完了又会有一种奇怪的幸运感钻上心头。“就感觉,哇,好单纯啊。没有说今天我要卷一个什么东西,明天我要考一个证,就是单纯地为了艺术,还挺幸福的。”

    邱柔也记得那种单纯幸福的感觉。5年前在法国读书的时候,她和一些年龄比较大的同学一起上课,还是班上唯一一个中国人。有一年的12月6日,同学做了一个大蛋糕拿到学校来,大家一起吃了。那天是欧洲传统的“圣·尼古拉斯日”(St.Nikolas day,圣诞节的前身),习俗是给孩子们送糖果和礼物。

    她喜欢在法国的那些日子,回国后第一段的工作经历也让她相信,这段经历值得。在那个外企,老板很重视留学生。开会的时候,老板经常单独提到她,“邱柔是从法国留学回来的,很厉害。”

    她听了之后,总是很不好意思,“大家都到这个平台里了,其实都非常不错”。电话里的声音微微上扬,听起来有些开心。

    跟不上的时钟

    滴答,滴答。

    邱柔快31岁了,她能感受到,“社会时钟”指针转动的声音开始骚扰她。

    本科毕业后,邱柔在外企做文员的工作做了三年。外企文员并不是一个很有成就感的工作,跟进一些外贸业务,处理一些琐碎的事情,基本就是工作的全部内容。

    三年之后,她决定出国读书,去法国读商科硕士。“换换脑子吧”,她想了想当时出国的理由,“而且觉得读两年书回来,工作也会更好找。”

    2020年,邱柔毕业,本来打算在法国工作几年再归国的计划,被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打破,她提前了回家的行程。求职两个月后,她获得了一家外企咨询的岗位。

    这两个月的空窗期略微地超出了她的预期——她本以为应聘会更加容易一些的。

    这份工作比邱柔求职初期的预期薪资还是要低一点,但总体而言还算满意:比较宽松的氛围,得心应手的工作内容,处得来的同事。如果人生是一辆列车,邱柔觉得自己走上了一条运行得当的轨道。

    2022年7月,她被裁掉了,准确来讲,该部门大部分人都被裁掉了,其所属部门在分部只剩下2人。一开始她还并不太慌乱,她想着这样的资历,总归是能找到工作的。

    日子一天天过去,投出去的简历石沉大海,邱柔心中的那份笃定开始微微动摇。

    与此同时,同龄人之间的相互映照也成为了她的一大压力来源。就业后再出国深造,相当于放弃了原本岗位上的资源积累和部分人脉。原先差不多的同龄人已经开启了人生新阶段。她感到焦急和无奈,投出去更多的简历,但回音还是寥寥。

    突如其来的失业,让邱柔的社会化交往忽然凝滞,而社会时钟的指针依然在飞速奔跑。

    相较于突如其来的变化,Gloria的求学生涯被切割得很分明。本科三年,她分别要应对Spring Week(春季洞察周)、Summer Internship(暑期实习)和最后的全职recruiting(全职招聘)。Spring Week(春季洞察周)和Summer Internship(暑期实习)有机会收获投行或咨询公司的return offer(在某公司实习结束后提前拿到该公司的正式录用机会),这样在最后的全职招聘过程中压力就可以轻一些。

    这样清晰的时间线,让她的求职也变得像求学打怪的延续,只需要一关一关过,自然而然就可以胜利。

    但她发现,好像没那么容易闯过去了。

    全球性的经济下行,国外市场变得逼仄,企业的招募日益紧缩,她从去年9月开始投递简历,一开始主要投英国公司,后面国内国外、实习正职一起投,回复率稳定在了1:20。有些更早开始投递的身边同学最后幸运上岸,Gloria为她们感到高兴,但也不免有些轻微的焦虑。

    环境如此,港岛亦然。2021年,疫情的第二年,赵鸣在香港读书。这一年他更加努力地去接近电影行业,但结果并不尽如人意。回报太小,投入太大,年轻人发展曲线太长,他有一些失望。

    他也有考虑过海外市场,但最终也没有下定决心孤注一掷——因为文化差异。他在国内外都学过电影,更加理解不同文化可能带来的隔阂。电影是一种输出性的产业,如果对口观众不能接收到影片所传达的文化信号,那一切将毫无意义。

    海外多花时间读的副学位,三年期的港硕,让赵鸣也更容易产生年龄焦虑。他依旧不愿意放弃自己的梦想,但海外和国内两处的电影市场,在目前看来,对他都不是一个最优的选择。

    滴答,滴答。

    赵鸣有点等不及了。

    浮沉之后

    暂且放下导演梦之后,赵鸣开始寻觅互联网相关的实习。

    2021年他进了一家大厂实习,大厂新推出了一条支线,主要负责教育业务。他记得刚入职那天,那层楼里,乌泱泱全是人,大部分都是刚来报到的实习生。

    赵鸣很喜欢这个大厂的氛围,组里的每个人都很友好,扁平化管理,没有压迫感很强的领导。那时他还在念书,不求转正,但还是在组里工作的很认真,觉得自己肯定能给大家留下一个好印象,对未来入职也有帮助。

    当年7月,“双减”政策颁布。在最开始,大家并没有觉得这会对他们产生什么太大的冲击。但很快,影响开始缓缓发酵。在赵鸣离职的几个月后,部门开始砍掉大量预算。不到一年的时间,整个业务线全被裁掉了。

    赵鸣记得,当时他的部门领导很喜欢他,他也很希望毕业之后直接来这里入职。忽然之间,他的领导也被开掉了,他心情很复杂,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
    下一个假期,他又来到了这个大厂实习,投递的部门主要做VR业务。只是这次,刚入职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。首先是offer的下达——部门领导在面试时就很快地给了口头offer,但是人事那边正式offer的下达,等了将近两周的时间。

    报到的时候,他惊觉,去年人挤人的报到场景不见了,大厅空落落的,那一整天只有他一个实习生来报到。他比去年更加努力地工作,希望能够直接转正。尽管收到的夸赞和好评比去年更多,但有关转正名额的消息却一直没有听到。赵鸣心里开始打鼓。

    这段实习大概持续了大半年的时间,到了年底,他回香港念书,但也一直做着一些线上工作。但他慢慢发现,年底,他们部门工作群的对话越来越少,他暗叫不好。转过年来,整个部门又被裁掉了。

    留学值得吗?Gloria给出了否定的答案。但她并不后悔这段经历,只是觉得回本的设想略有些遥不可及。真实世界并非加强版的校园,一路闯关不代表就能登上山巅。

    她现在仍在纠结去读研还是直接就业。想过直接开个咖啡店,或者当自由摄影师,但也只是停留在想法阶段。“留学投入太大了,父母那关很难通过,我自己也有点过意不去。”

    Gloria归国后,在豆瓣小组“考试失败垂头丧气互相安慰联合会”刷到高考完的同学在组里发帖询问“要不要卖房去留学”,她劝阻。人生的可能性不局限于考试和升学,一劳永逸的成功公式并不成立。

    在国外,她认识了许多不符合成功学定义的人,他们依然过得幸福。之前信奉的功利主义,随着找不到工作一起消弥。现在,尽管她也会感到焦虑,但好消息是,她知道,其实慢一点也没关系。

    在求职路上鏖战8个月,邱柔最终获得了一份外界看来很不错的offer,但也正是这份offer致使她在豆瓣发布了那篇倾诉帖。新职位和旧职位除了都是咨询岗之外,对口的业务其实天差地别。从头开始了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。身边的同事年纪都比较小,但处理事情看起来却更得心应手,她感到惶恐和孤独。

    距离发帖时间已有三个月,现在,她已经渐渐熟悉了那份工作,只是有时还会感觉迷茫。

    但邱柔不觉得自己去留学是亏了。尽管巴黎并不是大家想象中那样,自带一层天然的浪漫柔光。相反,巴黎城市街道很脏,天气也不好,有些人接触下来也觉得冷冰冰的,很难融入。但她还是经常会翻一翻自己之前在法国留学时的照片。“就是会很怀念啊!”

    赵鸣最终考入一家央企。尽管看似绕了许多弯路,但赵鸣并不后悔留学,更不后悔去学电影。留学带来的文化碰撞改变了他的思维方式。至于电影,他还是很喜欢电影,自己后来失望,不继续从事电影行业,也是因为太喜欢了,不想那么轻易地妥协。

    采访的最后,我问他,如果再来一次,会做出什么改变吗?他说,“会一开始留学就直接学电影,人生在世,要让自己先爽一回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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